原滢

大雨倾盆，雨点急骤坠落砸向地面，水珠破裂的噼啪声此起彼伏。黑衣男子站在那儿等车，我立在车站左侧离他不远不近的距离。凭借着出色的视力，他的神态被我尽收眼底。他的左手握着一把黑伞，是方才那个沉默好看的男人塞给他的，此刻那把伞连同他的手一起无力地下垂着。

他出神地望着连绵快密的雨，眉眼间尽是疲倦。

仿佛所有的力量都在刚才那张争吵中消耗殆尽了，他现今整个人脆弱得纤豪毕现。

一辆公车停了过来，大概是他等的那辆吧，我看见他神色微动，身体呈现出准备前行的姿势。不过他刚迈出一只脚便停住了，偏过头从衣服包里掏出手机，看了屏幕好几秒，才按下接听键。

汽车就又开走了。引擎启动的声音轰隆隆的，将他说话的声音淹没了，因而我未能知晓他说了些什么，只看见嘴唇微弱地张动了几下。

他的唇苍白没有一丝血色。

电话那头的人应该说了许多，他把手机紧贴着耳朵，目光有些游离地望着愈演愈烈的雨，未曾再说过一句话，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在听，又听进去了多少。

沉默似乎将继续蔓延着，他却突然将手机拿开，啪的一下毫不留情地切断了通话，动作粗鲁与本人气质大相庭径。我看见某种可以称之为烦躁的情绪出现在他总是很平静淡漠的脸上，但我还没来得及为见到这个不一样的神态而窃喜，它便又冷却退散了。

他将手机复又放回兜里，静静地望着满是污水泥泞的路面，脸上没什么表情。好长一段时间。也许是我的目光太没有避讳，又或者他回过神后觉察到了我的窥探，他偏过头，我在猝不及防间与他对上了视线。

他的眼睛里残存着未退尽的情愫，疼痛哀伤混合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感，我的心没来由的一阵发紧，纠疼，绞痛。

只是一眼，他很快地收回目光，抬起右手揉了揉眉心，随即转身出了车站。他的步子迈得迟缓，沉重地落下，在地面上落下一个极浅极淡的印记。

经过垃圾箱时，他将那把从未张开过的雨伞轻轻地搁了进去。

他的背影看上去是那么单薄，渐渐没入雨中。

拥有这样一副出色长相的男子见过的话绝不会毫无印象，我终于想起来了。

很多年前他曾来过我的店里，那时的他看上去要青涩得多，一米八的个子站在店里却有点无措，安静地打量着店里的花草，半天没出声。

我走上前去问他需要点什么，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说不知道该选什么好。我不由地打趣道是要送给喜欢的人吗。他微红着脸显得有些害羞，却又极为坦诚地嗯嗯点头，眉眼间满是溢出来的甜蜜温柔，我猜他一定是想到了他喜欢的人。

我和他说其实送什么都只是一种形式，重要的是要将自己那份心意转达给对方。他有些犹豫表示害怕对方不喜欢自己送的东西。我安慰他道像你这么出色的男孩子怎么会有人忍心拒绝你呢。他冲我眨巴了下那双无辜好看的眼睛，却没置可否。

刚好店里到了一批矢车菊，我和他招呼了一声，便走出门去帮店员将那些蓝蓝粉粉的花朵搬进店内。

他指着我怀里抱着的蓝色花朵问到这是什么。我说是蓝色的矢车菊，你喜欢吗。

他点了点头，是这种蓝色让他想到了喜欢的人。他说这句话时，午后的阳光恰巧从窗外照进来洒在他的脸上，他的整个面部轮廓都显得柔和极了/好看得一塌糊涂。

我夸赞道你喜欢的人气质一定很好，他听后抿着唇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，轻声嗯了一声，低着头安静温柔地注视着我抱着的花朵，深情款款的就好像在看他心上的那个人。而后他抬起头和我说，就要这个。

我把花包好递给他，忍不住说了一句，祝你和喜欢的人长相厮守。他伸手小心地结过花束，听到我的话后愣了一下，旋即绽出一个略带羞涩的笑容，却是掩饰不住的欢喜，十分真挚地看着我说，谢谢，眼睛闪闪发亮地就像是星星。

随后我看着他转身出了店门，挺拔的身姿逐渐远去，总消失在初夏的阳光里。